他原本是个清瘦儒雅的中年人,哪怕当初落难流放,也没有受过太大的苦难,始终保持着一股属于文人的,芝兰玉树的尔雅风采,但此刻,满身泥污,形容憔悴,甚至比刚刚结束流放生涯时还狼狈。
看到他,商如意连连点头,想要笑,可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,尤其看着沈世言受伤的腿,还有身上明显受过鞭子的痕迹,更是泪如雨下:“舅父……”
一见她这样,沈世言急忙站直了身子,又掸了掸衣衫,做出轻松的样子强颜笑道:“你哭什么?”
“……”
“落到大牢里,谁能不挨两下子?舅父这样,他们已经很客气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别哭,傻孩子,别哭。”
他自己已经这样了,却还只顾着安慰商如意,甚至还想伸出手来去抚摸外甥女的头,可一伸手,手臂上青紫的痕迹却令他自己都惊了一下,忙又将手缩了回去,只有些无助的道:“傻孩子,别哭了啊……”
站在一旁的宇文晔虽然静默冷淡,这个时候,也忍不住蹙起眉头。他想了想,走到商如意的伸手扶着她的肩膀,轻声道:“时间不多,你好好的跟舅父说话,别让他老人家反倒过来安慰你。”
一听这话,商如意也反应过来自己太不应该,急忙止住了眼泪。
而沈世言也才将目光挪向了他。
这一次,两人再对视,似乎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深意,但更深的话,却已不需再说出口,沈世言只道:“有劳二公子了。但你们,不该来啊。”
宇文晔沉默了一下,才道:“世伯别这么说。”
“……”
“您是长辈,如今落难,我们也许做不了太多,但想办法来看看你,还是应该的。父亲也——”
说到这里,他又顿住。
可沈世言似乎也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,憔悴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,点头道:“嗯。”
这时,一边的狱卒走上前来,小心翼翼的催促道:“几位,时间不多,你们还是长话短说吧。”
听到他这么一说,宇文晔也立刻冷静下来,毕竟只有一盏茶的功夫,容不得他们浪费。于是低头对着擦拭眼泪的商如意道:“我们先出去,你有话,好好跟舅父说清楚。只捡要紧的说,明白吗?”
“嗯,知道了。”
商如意点头答应,宇文晔又抬头对着沈世言示意了一下,便与那狱卒退开了。
沈世言一直看着他高大冷峻的背影消失在前方,才将目光收回到商如意的身上,这个时候,再多的谋算心机,也只剩下了慈爱和关切。
他叹了口气,道:“傻丫头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“……”
“万一被查起来,你跟国公府,都是要遭难的啊。”
一听这话,商如意更是悲从中来,她红着眼睛,哽咽着道:“舅父此刻,难道就不是在遭难?”
听到这话,沈世言的神情也是一凝。
商如意望着他,苦涩的道:“舅父,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“……”
这一次,沈世言没有立刻说话,他安静下来,用那慈爱,透着不动声色的智慧的双眼看着商如意,许久,才柔声道:“你说,为什么。”